船伢子收尸

弥勒

船伢子收尸

（一）

    船伢子从小没有了娘，打记事起就跟着他大在船上，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。
: V( R& R9 ~$ O+ `/ d: L" F* H
1 K8 U* c2 L6 d4 v3 ?# l小清河是一条不大的小河，正好把冯镇同省城隔开，冯家渡就成了连接冯镇
  l" I9 u1 ^; K+ s5 c  }5 z  s2 Y和省城的唯一通路。
7 L8 i$ H% R2 I! `! g7 g/ i
! [1 k( u+ C+ ?; D& P3 g冯镇在省城周边不算是大镇，又是唯一在河西的，所以冯家渡上的客人并不
- }' c2 U: c, R& G. S/ _, L多，船伢子他家几辈子就在这里摆渡，也是这渡口唯一的船家。

船伢子的家也在冯镇，同过渡的客人都是乡亲，从小便识得，所以摆渡不仅
/ h; k! |5 N1 Z) p8 O- {4 u仅是他们全家讨生计的手段，也是同客人们谈天解闷的好机会。

乡下人的嘴大多是荤的，连女人也都会放肆地说让几句同两腿间有关的笑话，
. ~4 x, B5 B! u* P8 G/ E船伢子从小便听，听着便笑，时间长了，便也跟着说.

有时候大人们听了，不由大笑起来：「这伢子自己的毛还没长齐，就叨咕女
) y  E1 d$ _9 X# Q0 K人长毛的地方，回去告诉你大，早些给你讨个老婆。」
4 }- A* [1 m" W& H& J
「女人家长毛的地方不就是脑壳么？有什么不能说？」船伢子理直气壮地反
8 c! k# C1 H3 e& o驳道。

大人们便更加放肆地笑起来，船伢子也跟着笑。

其实他只是听着人家大人怎么说便怎么说，到底人家说的是什么他全然不懂，
等人家都走了，他还在想：「女人的脑壳难道说不得么？」

# n  z  c) J0 X1 C+ F% E, f等他渐渐长大了，自己的下面长出了黑毛，这才多少感到那些荤话中所包含
的内容有许多不妥，不过，那也只是感觉，他还是什么都不懂。

从前几年起，每当没有客人过渡的时候，船伢子便躺在船板上，一边晒太阳，
一边想着心事。

许多乡亲都在同他大议论给他娶亲的事。

2 M/ P7 `3 C3 |船伢子不懂男女之间的事，但却知道，每当他看见女人的时候，心里便泛起
7 d& \2 N7 K( H8 j- J8 Y' X' u一丝怪怪的念头，就想同她亲近，躺在船板上，一想到女人，下面便不由自主地
3 s6 c/ u9 o, G* s" p变硬，变粗，变大。
1 t0 O6 K# f4 M1 X' b% t7 Z! J  }
不过，别人要他大提亲的女伢子，船伢子却都不喜欢，所以当他大问起他的
6 d8 V/ I0 F& `0 b时候，他便摇头说自己还小呢，不忙娶。

* H$ q' V. g, w7 P' y8 r, g5 x「伢子，你莫要糊涂勒。咱们是穷人，在这里摆渡的，人家七小姐家里是财
主，我们高攀不上呢！」每当这个时候，他大便教训他。
+ L9 |7 @$ \. T9 ]
4 ^# S" _! A; B5 k他大嘴里说的七小姐是冯镇上冯三公的女儿。
8 T5 [; X& |! R' O
% q" {- ?: f/ x8 m$ |冯三公不仅是冯镇首富，在省里的富户中也算是叫得响的，冯镇周围的土地
8 E" t- I$ ^# g( J7 B0 @和山场大多是他家的，在周围的镇上他还有多处田家，省城也有七、八处房产.

冯三公还是镇上冯姓人家的族长.
- z' Y( S2 B" m( K2 e5 ^  V
冯姓是冯镇的大姓，镇里的富人也都是姓冯的，所以，冯三公便成了镇上说
一不二的人物，只要他一跺脚，全镇都能听见动静.

冯三公是个老风流，大太太不算，直到五十多岁还娶了第四个姨太太，冯七
# A3 g: h1 l& ^) O+ B小姐便是最小的五姨太所生。
, {% x4 X8 M; f/ M. B
七小姐从小便在省城的女子师范学院附小上学，后来又在附中上中学，过年
过节的也都要从冯家渡过河，所以船伢子从小便认识她。

与一般乡下的村姑不同，七小姐身上穿的是又乾净又好看的学生衣裙，上船
* x- {+ N9 \. ~+ [" [: }后总是正襟危坐，一副大家闺秀的作派。
4 {$ O9 O" Q3 q( v& Y  j
( B% ?& Z4 I' c- M& O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只要一看见她上船，船伢子的嘴便像抹了鳔胶一样，
& {/ D; }# I1 g5 N& u2 p$ \& d再张不开，连眼睛也不敢往她身上放。

可人一走，船伢子的心里便空落得慌。
) [3 Y/ n. `4 h- n5 }# F; p
    再躺在船上晒太阳时，心里想的便都是七小姐。

第一次同七小姐搭话，是从她上中学开始的。

- P" y/ s; V4 D. H7 {+ Z- P过去七小姐上学或回家都是冯家的长工接送，后来听坐船的人说，七小姐不
: u: ^" L! y% V; B8 _8 E" M愿意再叫人接送，坚持要自己上学，为此还同冯三公顶撞起来，被三公打了一顿，
! w% A' s  {9 F  v5 K谁知七小姐是个倔脾气，乾脆来个了不吃不喝，最终冯三公没了办法，只好由她。
7 R; K0 U$ X% c- T! ^1 n! F. t
: [5 F2 q5 D* f现在船伢子大了，可以单独操船了，所以每天都同他大轮换着摆渡。
# i% y1 f% N% z+ X
5 F; w6 }! |$ k$ t) a9 V那一天正赶上是船伢子操船，七小姐独自来到渡口的时候，船上已经坐了两
个人，看见七小姐上了船，那两个人便借口说等人下了船。
/ G* X5 l; j. B, }0 N: ?
七小姐是冯三公的女儿，是个金贵的人，过渡的乡亲一看见她来，便总是藉
故下船，单只让她一个人坐，这样作已经许多年了，船伢子并不感到奇怪。
$ {% J+ [7 H6 ^
七小姐坐在船头附近，两手抱着自己的膝盖，脸上扬溢着第一次独立走出家
门的笑。

船伢子把船缆解了，跳上船去，一槁撑开，船便轻巧地向河心走去。
1 Z3 a$ l) O0 s* G7 D0 y
    「哎，你叫船伢子？」七小姐道。

「嗯。」船伢子感到很意外。

    「我每次看见你搬船，都同客人有说有笑的，怎么不同我说话呢？」
9 P& z+ N) ^3 l: M' Y% F
「我……，你……，七，七小姐，我……」船伢子有些措手不及。

    「别叫我七小姐，咱俩个同年，我小名叫彩儿，你就叫我彩儿吧。」

「这，不敢。」
5 _/ j8 w+ m$ o* A1 l
    「什么不敢？我最不喜欢人家叫我小姐。」
* D1 C  D4 r4 L& T9 _
9 |( I1 |+ P* H" {! x    「那好吧，彩，彩儿。」
; G) ^: E# ]- }9 M! g; S  ^
, e+ C2 Z! }) E* w6 V" W2 [「这就对了。除了我大我妈，你还是第一个愿意叫我彩儿的，我喜欢你。」
! h1 g& e/ i- g
彩儿十分高兴：「对了，你还没说呢，为什么你同别人都说话，单单不同我
说话呢？」
; ?( }8 K% }+ ^# m% v
    「你是冯三公的小姐，又是读书人，我嘴笨，不会说.」
% x( h4 P9 C% s- f
    「又说小姐小姐的，我不喜欢了。」彩儿脸上现出不高兴的样子。
; \9 f2 j4 C  S. B/ w; E7 O
    「啊不，彩儿。」

: N- j# L1 S1 V' V「哎，这样好！其实我知道，你不是因为嘴笨才不同我说话，你是因为我爹
, z: W( m# b. I# u( |. ^8 z和我哥哥他们。」
4 _/ l6 q+ J+ a( [5 B2 d$ E
1 |+ D: h/ d7 d: G9 V# _( G彩儿的脸上现出一丝惆怅之色：「我知道，我家富甲一方，我大和我哥哥他
. m" X- R+ m8 ?6 K& |0 |们却为富不仁，欺压良善，镇子上的穷人都恨他们，我也不喜欢他们这样，可惜
% ?/ h7 H8 r3 a0 e: J  I我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生在哪一家，否则，我宁愿像你一样生在一个穷人的家里.」
: i4 H! r+ g* {) [$ N9 q  Y; |" I
0 q2 m" R. [; Y9 O! B8 ~「你家有钱呢，干么要生在穷家？」船伢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，原来
那种敬而远之的想法自然而然地改变了，两人的距离也就拉近了许多。

「生在穷家，靠自己卖力气吃饭，不去剥削别人，欺负别人，虽然粗茶淡饭，
8 F7 _/ t. p0 h. M  \却是心安理得。生在富家，虽然衣食富足，却每天都要受良心的煎熬，你说，究
竟是穷家好还是富家好？」

# |* V3 m% v" e2 X5 }( I- e3 j「……」船伢子一时语塞，心里却对这个同自己一样年纪的女学生格外产生
5 p+ b# ~" S' ~( I; V了好感。 [sell=10]（二）

& `1 Y9 L4 u; U8 w从那儿以后，彩儿每次都是自己来乘船，也每次都同船伢子谈天。
7 \  s8 W/ g; K4 i
船伢子喜欢听她说，她的话那么文雅，那么动听，尤其是她会讲出那么多船
% f* s5 s  t- K# ^- P: G+ c/ ^; E伢子从没听过的道理，让他知道了穷人不是天生该受穷的，受穷都是因为富人的
3 d: Y) v: P  @剥削。

再后来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，彩儿再到渡口，总是在船上已经坐了不少
人的时候，然后彩儿便拦下找借口想下船的乡亲.
; h( K2 u  ~+ c$ \
她毫无顾忌地挑明了大家躲着她的原因，客人们便不好再下船，只得与她同
船共渡。

有彩儿在船上，客人们便不敢再说那些荤笑话，不过，彩儿成了主要的发言
者，她利用摆渡的短短时间，给客人们讲她的那些道理，这些道理船伢子都听过，
但还是愿意再听她讲.

渐渐的，乡亲们不再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彩儿，反而更愿意与她同船共渡，
听她讲那些从没听过的新鲜事和新鲜的道理。
& ~$ @6 y3 }! g' E+ Z0 l" b
) D/ {/ w' K4 ^6 q" W' L" l$ v他们从她那儿知道了北边有个苏联，穷人们把富人推翻了，当家作了主人，
0 m# `. Q# G' U# b+ A7 F人人有饭吃，有衣穿，也知道中国出了个什么CP，领着穷人闹翻身，打土豪，分
田地，大家都盼着CP的这把火早一点儿烧到这里来。
+ ~1 l5 F* x, _
9 O, X" F) Z( m- u6 m! ~这把火还没有烧过来，彩儿却同冯三公闹翻了，那天彩儿从学校回家不久，
便又只身回到渡口过渡，船伢子看见她一张本来白白的脸红肿着，眼睛里还含着
* B  W1 v/ x6 k泪花。
9 b* f4 z, i- s: N
船伢子忙问她怎么回事，彩儿道：「跟我爹闹翻了，从现在起，我要与我的
( t/ G# J) P& Q封建家庭决裂，我要靠我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。」

后来船伢子才慢慢地从彩儿那儿了解到，原来是冯三公听说了彩儿同乡亲们
讲的道理，十分生气，把彩儿训斥了一顿，彩儿不服，同他争吵起来，冯三公便
打了她，彩儿一气之下跑回了学校。

! x) m6 Y5 D  X& r2 D+ g第二天一早，彩儿的两个哥哥过了河这边，不久便硬拖着彩儿回来，后边一
$ y6 K$ T( I6 y* p& [" `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紧追不舍。

: X' q' ^) [# r: a" ]! V2 _' t% e省立女子师范学院就在渡口的对面，从渡口走上去不过百步。
% F( W7 o! ?' E/ n8 v
6 I( o  L  \' o8 C: \/ Y2 D四个人来到岸边，彩儿的两个哥哥要把彩儿往船上拉，彩儿打着坠，脸憋得
8 [# s  t2 o3 a" e; R通红，抵死不肯，女教师也在后面抓着彩儿的手，一边怒斥着彩儿的两个哥哥，
" r. a2 e) T5 I% a/ m' L原来冯三公说彩儿是因为上学才中了CP的毒，所以不让她上学了。

船伢子知道，彩儿回到冯镇决没有好果子吃，他十分不愿意彩儿被拖回去，
於是趁着那四个人争执的当口，故意装作不小心，把已经解开的缆绳松了手，让
船顺着水向下游漂去。

船伢子在岸上装作着急，一边脱鞋脱衣服，一边嘴里念念叨叨：「完了完了，
# U& M% w7 Z* E8 ^& P/ ~船跑了，这可怎么好。」

$ q& i. {- P9 `' g" n% {7 e然后他急匆匆下了水，游向已经跑远了的船。

' s) [+ J3 a1 w) N: q) D/ @等船伢子游到船边的时候，回头看去，渡口边上已经站满了人，吵吵嚷嚷闹
* k! |# ?# a0 y作一团.

船伢子远远看着，见彩儿已经被那女教师抢了回去，这才把船向回撑。
; l+ v# V9 b: k4 q
" Y) w+ l  ?( ?/ Y3 H0 N& K回到渡口，见那女教师的身后已经站了几十个女学生，彩儿也站在她们的中
7 X3 Z  [3 v* P; F7 h; U间，女教师正在当着成群看热闹的人的面怒斥着冯家人的作为，女学生们则在后
- w' p- O3 |( o# c! X7 y面喊着口号：「打倒封建主义！坚决支持与封建家庭决裂！」
. b; C  z9 i( L5 w' p# G! W5 H
/ K4 }$ B2 R% A3 U* B5 ?把彩儿两个哥哥说得哑口无言，满脸通红，两个人见船回来了，一边跳上船，
9 {& f! Y9 X; y6 U一边气急败坏地道：「彩儿，我再问你一遍，你到底回不回去？」
! Y/ h, s: {2 m, |5 s7 }- d) g
「我不回去！」
: G4 r! }: \. v6 x
「好！来的时候，爹已经说了，如果你不回去，从此以后，你的吃的，穿的，
$ j7 x5 L' N2 L& P用的，一切一切，冯家都不再供应，任你自生自灭！」

! F- }- }1 m7 N2 G4 E! s「我有一双手，我勤工俭学，自己能养活我自己，你放心，我会过得比你们
$ E" x% v5 k: E0 }2 Z5 V想的好得多！」

6 }/ |$ y4 w$ Z/ R; S0 ~「好，从现在起，便休想再踏进冯家一步。冯家就没有你这个女儿。」
! @$ S- u' r+ ?) T$ R3 t7 j7 o' C
    「你回去告诉他，请我都不会再进冯家的门！」

「好，你可别后悔！」从那天起，彩儿不再每周从这里渡河，冯家也没有再
派人到学校里闹.
: q0 u+ K, D1 n0 j! \% U
8 S% u% H9 B/ w) g& S6 v# |1 l在庆幸彩儿终於摆脱了让她痛恨的冯家的同时，船伢子格外高兴的是，每到
往常彩儿该回家的日子，她便常常到船伢子的船上来，不是为了渡河，只是坐在
船上闲谈，自然是彩儿说的多，船伢子说的少，因为船伢子永远都不会有上了学
4 m" q& W) L, [  b的彩儿知道的多。
/ _+ T% a9 X9 x- ]6 X1 s/ @! d
4 [# {( }) d2 |$ X3 y由於离学校的校门很近，彩儿偶而出校去的时候，船伢子也都能看见，没人
8 ~& x  F6 }/ x  _% z) ~过渡的时候，他就坐在船上，呆呆地向着学校的门口看，只要看见彩儿的身影，
, q( T) n" k) J% ?  q# `4 n无论她向哪里走，船伢子的心里都会十分高兴与满足。

经常与彩儿同行的便是那个漂亮的女教师，还有另一个与彩儿差不多大的女
学生。

有一次船伢子偶然问起，彩儿告诉他，那个女教师姓王，是教国文的，她叫
7 }: T- x4 D9 b: S" Y4 V2 r她小王老师，那个女学生则与她同班，是小王老师的妹妹，还告诉他，小王老师
就快结婚了。

6 O5 m, b* @1 v船伢子不知道什么叫结婚，不过彩儿告诉他，结婚就是成亲，船伢子这才明
5 c6 K, Z; _, V* u$ u8 F4 ^: m2 i白，他很替小王老师高兴，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，新郎倌儿一定会好好待她的，
: k' w) A5 s% k& D4 q; n4 K接着他便想，如果彩儿嫁给自己，自己也一定要好好待她。
" e# c) |2 i* U/ S
想着，脸上便泛起笑意，彩儿问他笑什么，船伢子忙说没笑什么，脸却胀得
: V+ w9 {" ^; v; b5 f, R5 [通红.

4 ~0 S4 E, }3 O7 _5 [船伢子的大则时常提醒他，彩儿虽然与冯家闹翻了，但毕竟是冯三公的女儿，
/ _  |' Y; a6 z+ C, `  g3 T) O3 z富家的小姐，一时使起小性子也不奇怪，等她知道了过日子的艰难，早晚还是要
回去的，对此，船伢子一点儿也不以为然。

过了几个月，听人们说，彩儿所说的那个什么CP已经在邻近的几个县领着农
6 u* Z8 Y* J+ H0 @+ |! Z户闹起来了，成立了农协，不久就要过来了，镇子上也有人悄悄去了邻县同CP联
络，估计不久这把火就能烧到这里了，船伢子听了十分高兴.

) j8 B0 [# T7 R( C但事情并没有象船伢子所盼望的那样发展，没有多久，便听到官府派人镇压
CP和农协的消息，听说是蒋总统下的令，杀了许多人，终於弹压住了，官家说了，
; f$ P3 N6 R9 N& K无论是谁，再跟着CP胡闹，就满门抄斩。

船伢子不知道蒋总统是谁，但知道总统一定是个很大很大的官儿。
3 v5 N/ y  G# {6 a' k6 K  h
果然，没过多久，省城的城门楼上便挂上了十几颗人头，据说都是被抓住的
CP和农协的首要人物。

船伢子的心里十分消沉，那几天彩儿的心情也不好，她悲愤地对船伢子说CP
- N( V5 w# Q2 m7 u* f/ `$ E( K4 ], \3 Z不会被消灭，他们只是转入暗中继续同官府斗，早晚还会再次起来革命的时候，
; [. z& h+ u7 O7 c) [. t9 F船伢子的心里才好受了些。
9 m. G# k* I2 o8 B) w/ v
自那以后的很长时间，船伢子经常看到当兵的押着些农户打扮的人从渡口边
的路上走向城里，也经常看到用破芦席卷着的尸体被用破板车拉着向南走，他知
& @  R) ]) i+ E道南边有一个乱坟岗，这些被砍了头的CP是被抛尸荒郊了，听说乱葬岗上有许多
野狗，一具尸体放在那里，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就会被咬得只剩下骨头.

- w3 k+ K7 y* _% f9 L) F& j彩儿现在不怎么同小王老师姐妹在一起了，也不再到船上同过渡的乡亲说话
" d/ U4 t3 I: M7 y0 U; i: c了，又过了些时候，她竟然拿着自己的小包袱回镇上去了一趟。

5 X# ?4 C+ u  u7 p* @「我就说过么！」
$ O2 C% T. h$ Z
) I) O4 Y, L6 A) M( U% P1 J看着彩儿从镇中回来，下了渡船走向学校，船伢子的大歎了口气说：「唉！
咱们就是天生的穷命，斗不过人家富人的。
1 h7 z5 j) M3 X3 E$ L
) g1 b. F: Z; U  w0 E+ m' a$ G5 H你看前几年，七小姐嘴上说的多好，现在怎么样？谁想让人家把脑壳摘了去
呀！
( w! u2 W0 C  C+ N5 V2 L
伢！她毕竟是富家的小姐，受不得苦的，晓得么？

她这次回去就是向冯三公陪礼的，人家到底是父女，冯三公只训了她几句，
就饶了她过去的错儿，还说只要她不再跟着别人胡闹，她就还可以上学.
5 m6 \  k6 I) P/ g+ ^' Q0 ~
9 [/ E$ m: [8 Y" M; ~你呀！就死了这条心吧！」那一晚，船伢子藏在被子里哭了。
% m. ^( l6 m( e  Y& ?
    从此，彩儿仍然每周从这里过渡，乡亲们也再次开始对她敬而远之。

船伢子沉默了，彩儿也沉默了，他们渐渐成了路人。

    （三）
# Z, D  f+ n& V0 z
那一天，一群当兵的闯进了学校，船伢子听到学校里又是警笛，又是女学生
们的尖叫声，不久彩儿忽然拿着个小包袱来到渡口上了船，船伢子刚刚把船撑进
河里，岸上便响起一阵喊叫：「站住，把船撑回来！」
) _- c' c# s  B7 p- X4 e$ D: q
船伢子回头一看，见是一群十几个兵，端着枪在向他喊。
9 g9 k9 [( e6 h- Q: d& ]
船伢子看到彩儿的脸上现出焦急的神色，心里一动，原想不去理那些兵，先
把彩儿送过河再说，彩儿忽然又道：「撑回去，不然他们会开枪的。」

8 X0 A! b2 f# u接着又说：「下船的时候扶我一把，我怕摔到。」

船伢子只得向回撑，到岸边的时候，彩儿站起来下船，突然船身一晃，差一
点儿掉下船去，船伢子手疾眼快，一把抓住她的手，只感到她的手里有什么东西，
$ _* s) W5 |4 o  F8 u  x2 [# ?并用力握了他一下。

船伢子会意，把东西攥在手心里，看着彩儿上了岸，被那群兵围着回了学校。
1 j: T+ j0 W5 J+ H* w0 o
# [1 D3 ?# ?  T& Y船伢子看了一眼手心里，原来是一个小纸卷，他知道那东西一定很重要，怕
当兵的再回来搜，便把纸卷塞进岸边大柳树的树洞里.

1 h# }4 J% C# J果然，那群当兵的不久便回来了，先搜船伢子的身上，又在船上上上下下搜
了个遍，没有找到什么，这才骂骂咧咧地回去。
2 t8 Q6 m) e% c: |' M) h
当兵的走了，船伢子看四周无人，又把那纸卷掏出来，塞进竹船槁尾部的空
心里.

" }2 ~, d1 f, N: I又过了一阵儿，当兵的从学校里出来，押着四、五个女学生向城里走，后面
7 _! R4 I1 U. M跟着一群学生，在小王老师的带领下喊着叫着，内容也就是不许胡乱抓人。

1 J) l% z0 z8 @$ I' R3 {0 x那十几个刚才出来追赶彩儿的兵则把彩儿送上船，不住地作着揖向彩儿陪不
& C# T$ u1 |8 _2 J是，彷彿是怕冯三公同他们算帐。
& o- T  j- `  }4 d6 h9 ~
彩儿一脸怒气地上了船，当兵的一直在岸边作着揖，直到彩儿上了岸，完全
* O' W( Y" ]1 E" P从视线中消失。

彩儿第二天一脸委屈地回来的时候，是由冯三公带着两个长工亲自送过河的，
而且上岸后并没有进学校，直接进了城，一直到下午才回来，彩儿脸上的委屈不
见了，笑吟吟地又把冯三公送过河，站在岸上看着他们走了，这才重新回到船上。
# M7 e% _, k9 O. d
船伢子看看四周并没有人，这才把东西拿出来递到彩儿手里.
$ P$ G# G+ |( y! W
. g7 @' b9 E4 u& o$ o    彩儿道：「昨天真谢谢你了，这东西比我的命还金贵呢！」

" j$ }. n  m, d「那是什么？」
+ n4 p' s7 b3 H" Y2 ?5 f) z
1 ^# W' }$ r% w* C    「没什么，只是一张借据，他们连长的，藉着搜CP，想把这东西抢了去赖帐。」

「啊，是这样，那可得收好了。」

    「那当然！」彩儿不说，船伢子便装作不知，但心里忽然间明白了什么.
# H% O0 ]4 X  Y* p; m' J) ~7 f
, F  D7 }8 ?* |9 U1 ^0 E9 }. E# @他没有看过那东西，看过也没用，因为他根本不识字，但知道那东西决不是
什么借据，他忽然间有些明白了，彩儿也许还是原来的彩儿，她现在正在干什么
大事儿呢！

一想到那用板车拉到坟场去的尸体，船伢子不由又替她担心起来。
, j- H5 E6 ]- f& H  |
转眼间又过了两个年头，彩儿还在学校里上学，不过上的已经是大学了。
- W  l# e. u, w- Z$ p
在这两年里，学生们越来越不安份了，经常排着队，举着旗，喊着口号向城
里走，每次回来的时候，又都要搀着几个头破血流的。

1 k6 l  z" ]2 ?但彩儿却从来都不会出现在队伍中，而且看上去她也与其他学生疏远了许多，
总是孤零零地一个人，不过回家的次数却多了起来，有时候每天下午都过河回家，
- P, `, N, D9 p8 N& O0 x! `3 q第二天早晨再返校，反正这里离冯镇也不过只有七、八里路。

彩儿被捕的时候正是船伢子他大在摆渡，船伢子在家作饭，所以没有看见，
2 J( e1 Z; }7 B$ G: K% }只听见他大说，学校里去了许多兵，一共带走了五个人，一个老师，四个学生，
彩儿便是其中之一。

船伢子以为又是象每次一样，不过是抓几天就把人放了，谁知这一次半个月
过去了，抓进去的人却没有放出来。

6 k( H- D( {+ Z+ r1 e彩儿被抓的事也成了过渡的乡亲们议论的内容，船伢子这才知道这回的事情
) X; m6 _& d1 u大了。

8 y$ n$ ~$ N0 @% s7 c+ n听说这一次官家是因为一个被抓住的CP联络员受不住刑而招了供，结果一举
. S9 z9 o1 O3 B8 ?& D抓住了CP省委的一个首要人物，又进一步通过这个人的变节而把整个省委和一些
0 Q  n$ A: l/ R1 {  r下属机构都破坏了。
/ R$ t& U0 _( |
' Z7 s/ D* I  x( w$ q7 B( g被捕的人有五、六十，女子师范学院被抓进去的人中有三个是CP，其中就包
  C1 a# N: y+ u  f* Y括作为省委学运分部联络员的彩儿。
5 K% W8 ?1 Z2 A2 P# |; S7 }; y  L
船伢子的心揪了起来，他知道，当CP是要杀头的，当上CP的骨干更是性命堪
" r' o5 D& ~; e! Y忧.

他敬佩CP，敬佩彩儿，但更为她的命运担心。

( b6 A7 O, d( G- E从人们的议论中，船伢子还知道，在彩儿被抓去的当天，冯三公就被省警察
局请了去，劝说彩儿悔过，揭发同党，但彩儿拒绝了，并再一次同冯三公吵翻了，
" H, I2 p' l! B) f1 G( H5 {7 ~气急败坏的冯三公后来对警察局长说，彩儿已经不是冯家的人，要杀要剐，任由
所为，均与冯家无相干。
  f3 c9 B1 v8 x( w
此后，彩儿同其他被捕的人一样，都受了很重的刑，但一直都没有服软。
; p" _4 k* w$ n; C8 U, s
" T+ Z% |! {& [  p4 R0 p& X在人们怜惜与佩服彩儿的同时，乡亲们也骂冯三公不是人。
/ |- U7 h9 I& k+ {1 K9 @8 J0 d! R
    虎独还不食子呢，他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在火炕里不闻不问。
8 H0 K/ ^& @  f' \8 r
听到这些，船伢子对彩儿的命运更加担心了，连他大都不管她的生死，她又
. X" V- x" g7 ]1 @2 J. P那样硬碰硬地同官家干，这让他怎么能不担心呢？

2 Z2 `7 N2 v( H3 Q5 q- K" c又过了一阵子，人们不再议论这件事，一切彷彿都没发生过一样，但船伢子
却越来心里越不安。

! ~1 `' P9 |; |& H终於有一天，人们再次谈起了彩儿，这次是说，法院已经判下来了，被抓的
$ v7 r! T  ~+ W# L人中有二十几个判了死罪，彩儿也在其中，不日就要杀头了。

还说，宣判之前，冯三公带着他的五姨太，也就是彩儿的亲生母亲去了监狱，
想最后一次劝说彩儿回心转意，但彩儿去意已决，再无二念。

冯三公也再次当着警察局长的面宣称，彩儿已经不是冯家的人，任由国法制
裁，死后不得葬入冯家祖坟，冯家任何人也不许替她收尸。
3 s4 P) p; K- H' f/ g  q
7 E* n4 u! l0 ?8 U9 b船伢子的嘴上起了成片的大燎泡，他大看着他，只顾唉声歎气。

    （四）
' g1 P9 U: Z) J3 }
三天之后，船伢子一大早来到渡口，便感到气氛不对，女子师院的门前来了
许多兵，还有成群的人挤在街上纷纷议论，一打听，原来今天要在南城外和女师
操场两地处死CP的要犯。

船伢子只感到自己的脑袋轰轰直响，也顾不得许多人等在对岸摆渡，自己跑
上岸去便向人群中挤，他要看他的彩儿最后一眼。
+ R: N* i) T6 u/ D& \5 ^
! B* h7 T8 }8 x9 B, \船伢子年轻力大，拚命挤到人群的最里面，见当兵的荷枪实弹地站成两排，
把人群拦在校门和大路两边。

人们纷纷议论着，语气中充满複杂的情感。
* H" }! l9 N% M3 T. b# t& \3 k4 o
    船伢子顾不得听别人说什么，心里只希望被杀的人中没有彩儿。
. |# O& M% C. }+ p4 x8 E0 u
4 n- |4 z. @$ |* H等了有近半个时辰，才从城里方向开来了三辆这里极少见的汽车，每辆车上
1 H2 Z' y8 b4 j' k- A8 A2 U都站着七八个带枪的警察，每辆车的最前面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犯。
1 n3 L4 y+ j5 z# ?0 W& S0 h6 b
( P- h) ]- {5 T; b- n远远看去，在警察的黄狗皮当中，三个女犯的身体白得耀眼。

0 O# x6 |: ^" }2 `% o随着车子开近，船伢子渐渐看出来，原来三个女犯瘦瘦的上半身果然都光着，
$ [) u: }8 k% @细嫩的双臂被五花大绑地捆在身后，脑后插着高高的亡命牌，每人有两个警察左
- ]3 O" Q4 k1 X& ?7 K+ a右搀着，紧靠在驾驶楼后面。
2 X% N6 ~* U1 ^* n9 q( A8 H
& ~: n& ]2 g1 V6 W8 Z5 f" x7 S% C( E由於有驾驶楼和车槽帮挡着，看不见她们的下半身，只看见三个姑娘都昂着
9 E4 U" L1 `. A. w' s9 `头，高高地挺着一对雪白的奶，红红的奶头随着汽车的颠颇瑟瑟地抖动着。
+ G0 M) O1 b9 v! V$ O* ~
三个姑娘的头发都是短短的，并不时用力甩着头，把掉下来遮住脸的乱发甩
! @( R6 ~1 V/ `% [- [到脑后去。

车子越来越近，船伢子认出来，最前面那个高高个子的女人便是小王老师，
. N0 n7 g* ]" G% R5 I' u第二辆车上那个与她一样高但要消瘦些的是她的妹妹，而最后一辆车上那个生得
- G& F1 [$ n: R. }5 H% [- D小巧玲珑的正是彩儿。

1 Y. P5 [* L$ ~; Q0 ]. ]& j7 h1 q+ ~人群开始向前挤，船伢子他就像一叶小舟一样被挤得摇过来，晃过去，他几
乎没有了意识，像被雷打了一样，只是呆呆地看着车上那个熟悉的美丽面孔。

9 u1 n( T8 ~; E( F彩儿也看见了他，忽然笑了笑，笑得很甜，也很从容，把船伢子笑醒了，他
在心里暗骂着，骂官府，骂冯三公和那些富人，也骂自己，骂自己没本事去把她
- B+ D# ^! v- W- q7 w救出来。

! D8 v6 m! u; `: c& N- O, }车停在了校门前，中间的车正停在船伢子的面前。

  v- K' P/ m. d8 \/ N" j8 @2 v当兵的把车子三面的槽帮都打开放下来，上面的警察纷纷跳下车，只剩下三
个女犯和每辆车上三个警察。
0 a' t7 \" S) y0 H1 j0 C3 Z! p
0 z& O# L; I% k1 W" P船伢子这才看见，小王老师和她妹妹连下身也没有穿衣服，露着修长的大腿
- G& b/ P" H2 l! I& `和圆圆的屁股，搀着她们的兵不仅仅搀着她们，而且每人还用一只手放在她们的
屁股蛋上，不时捏上一下，每当此时，被捏住的臀肉分开，便露出里面深深凹陷
的肛门.

一个当官的从前面车上下来，发了一个口令，搀着三个姑娘的警察便把她们
架到车厢边，面对人群站着，船伢子也看见了彩儿的下身，三个女犯中也只有她
一个人还穿了一条花布裤衩。
+ g7 ]) O2 l0 ]
/ C# B! v& S* j6 T. F船伢子知道，毕竟她是冯三公的女儿，所以官府看在她大的面子上不能不给
* B  w; E/ V/ I1 ~她留下一点点儿体面，而小王老师姐妹的小腹下则露着黑黑的毛丛。

7 m5 P. x/ Q, ]5 V* G4 v三个姑娘的脚上没有穿鞋袜，赤着纤细的脚丫儿，每人的两脚腕都用一根绳
子拴着，中间只留下一尺来长的一小段，她们都把自己的两脚前后交叉着，用力
夹紧自己的大腿，以便尽可能地掩住自己的下体，却也使骨盆部分的曲线更加明
显和好看。
# c* n' I) e9 c( R. _, d: }, x
* Y2 y* T5 R, s" J4 ]# K: _人群又开始骚动，有的人在低声骂官府无耻，另一些人则大声地用下流的语
4 X3 |8 \+ {4 i3 f9 d0 }( F1 e言对三个女犯进行人格上的污辱和谩骂.
& q; D; h+ O+ S1 \! x
* w1 \3 V1 ?. N4 M船伢子长这么大，还是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身体，虽然他暗中骂着自己，并极
力控制着自己，但还是感到了身体的反应，。
5 k( Q  \* q* q6 b, O( D7 ?3 h
从第一辆车开始，每辆车上的第三个警察开始大声宣读女犯的死刑令，每念
; M5 X: v* f6 \5 K8 Y  M9 C5 X; u到一个人的死刑令，搀人的两个警察便把女犯的头按着，强行让她深深地弯下腰
, K( Q. R8 g* a4 M  P去，高高地撅起屁股，背后那个警察在读完死刑令后，便先从后面摸那女犯的腿
裆一把，才让她们重新站起来，却又被强行分开两脚，终於露出了两腿间的那条
肉缝.
% P' k3 k' |: _& E1 W- I$ L
8 v9 t3 G  y" ]* L" Z: K只有彩儿没有被那样羞辱，只是被按低了头，然后又站起来完事。
1 U6 Y7 I9 F) L' c, W
/ w, }4 c( E+ U6 Y6 B船伢子看到，小王老师姐妹的脸胀得通红，眼睛里的泪光闪了一瞬又消失了。
8 s0 q' o3 R  [5 |" g
( g) D! J- W% O* B& R1 A三个姑娘的脸上都带着无畏的微笑，用力梗着脖子，不甘屈服。

- c/ W9 F0 h! N姑娘们被从车上拎起来，交给车下的警察，同样是两个人一个把她们架着，
( w; G3 ?' K2 [1 c! h+ N脚不点地地向学校大门里走去。

彩儿走在最后，在即将走入校门的一瞬，她用力扭回头来，向着船伢子发出
了令他终生难忘的灿烂的一笑。

6 i3 k6 I1 k6 i听着学校里传来女学生们的口号声和尖叫声，船伢子紧攥着拳头，不知做什
么才好。
. g- f; s1 U. C2 v
" P* S: T- c1 u: q# d9 C$ K3 K+ H不久，墙里又传来一片尖声和惊呼，然后便是女人们的哭声，船伢子知道，
5 R2 G. Y) z, T! d, e- O三个姑娘都完了，他的彩儿也完了。
; ]! q0 k# x3 s0 K; k' Q
4 Y0 |2 D- V5 e" C/ W7 `3 W5 P: A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骂，只是愣愣地站着，希望这一切只不过是个梦，是
个玩笑。
7 v7 }$ b) }% U7 w
! `7 @  M9 D. p) h9 H7 g可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，警察们陆续从学校里出来，最前面的把三只木笼子
& w6 U' y" h% E2 I* E+ J0 J6 h挂到树上，笼子里装着三颗年轻姑娘的头，三个姑娘的脸上都没有什么痛苦，眼
2 m( M+ L7 |" j& X  T  e; x( h3 D睛微合着，彷彿睡了一般，彩儿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。

警察们又在校门旁的墙边铺上三张破苇席，接着便从学校里抬出三具尸体.
6 H; {8 L8 g+ a$ o) z4 [; E
9 K) u1 L1 M( y1 ^, O' P7 S$ E2 ^2 E每具淒美的女尸都由两个警察抬着，前面的警察抓着她们被反绑着的胳膊，
8 ], V* ^* ~8 r6 Q) O8 N后面的则抓着捆脚的绳子。
4 d7 i! J( e- M. k
三个姑娘都面朝下，身子的中间因为自重而向下垂落，整个儿身子形成一个
弯弯的弧形，年轻女人好看的奶软软地垂挂在胸前，不住地左右摆动着。

她们的脑袋都没了，只剩下血淋淋的脖腔，血还在一股一股地流出来。

女尸先被脚朝外放在蓆子上，然后翻过身去，仰面朝天地躺着，船伢子看到
她们的膝盖上、肚皮上和奶上都是黄土，胸前还有很多血，想来是死后扑倒在地
3 Q- n4 |. T; N" ~5 v- r3 B上时弄髒的。

: C6 V( |: w3 ~& M/ g抬人警察又进了一趟学校，出来时每人拿了一块湿抹布，蹲在那里把三个女
尸身上的血和土都擦乾净了，露出女人本来的白嫩肌肤，接着又把女尸的腿分开，
2 l" P1 q  b- w1 W! f7 }由於两脚捆着，所以只是膝盖处尽量向外展，好像是三只仰倒着的死青蛙一般，
女人的一切都暴露无遗.

警察们还嫌不够，又捡了两根锄把般粗细的树棍子回来，插在小王老师同她
, N* O( E, i4 P+ `" x8 \, ]% K" X妹尿尿的地方，使她们两片厚厚的肉唇充分地裂开，展示在大庭广众之中。

警察走了，当兵的也走了，只留下三具年轻的无头艳尸躺在墙边供人参观.
6 R, N3 K# N5 X; P8 `+ m! ?* H3 p
人群「轰」地一声冲向三具女尸，把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，船伢子没有过去，
+ p/ c9 ^! `" Y+ b, i6 V: E只是愣愣地在原地站着，就那么站着，站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，只知道围上去
* M; {" f3 P0 A9 `: f# R的人群散了，最后就只剩下听到消息陆续跑来看两眼热闹的，还有十几个富家子
弟留那里一边说着下流的髒话，一边尽情观看女尸的裸体.

彩儿虽然穿着裤衩，但那时的裤衩并不同於今天的内衣，只是普通的齐头短
  N& q" L* M3 c* H裤，裤脚肥肥大大的，两腿一分，里面的风光便若隐若现，富家痞子们嘴里胡言
( T  e6 }1 h2 ]+ G- K5 h3 ]乱语着，蹲在她的旁边，歪着头从她的裤脚同大腿的间隙中向里看，希望能看见
$ z& u1 R* |$ S- L$ V/ L更多的秘密。

看着自己心中的偶像受到如此羞辱，船伢子心中的郁闷无以言表，他恨不得
6 G9 U& i  o: I" ]9 [冲上去，把那几个无赖一顿拳脚凑个半死。

（五）
4 G* u- x$ O! S1 z7 g
2 x5 M7 p- }3 t/ H$ q5 u「船伢子——船伢子——摆渡喽！」听到有许多人在喊，船伢子忽然醒过梦
  ]( @/ {' ^( O+ }8 B来，急忙向河边跑，河对岸已经站了不少人，他大也在，正扯着脖子喊他，船伢
子急忙上船向对岸撑过去。
* e1 D. X8 D; ]$ n3 L% R# h
乡下人向来没有什么时间观念，所以一群人虽然在河边等了许久，却没有人
; d$ ?" q+ O5 m7 I- w" a抱怨。
3 b& }1 o3 g5 V  j9 [
9 C& @" u1 F6 u: w" Q如果往常出现这种事，他大一定是要骂的，不过今天他大没有骂，只是默默
9 r) s1 m6 r# k/ ~地上了船，坐在船头叭嗒叭嗒地抽着土烟。
1 N2 a( h1 m! z" i! p! A% O
渡了两趟，才把人都渡过去，然后船伢子便坐在船上发着愣，父子两个都沉
- i! L2 L& G7 W3 O6 x/ ?默着，谁也没有说话。
4 D! m# ?2 W$ Z9 V* c( A8 [9 k
岸上那群无赖仍在发出一阵阵放肆的淫笑声，船伢子听着像是鬼在叫，从那
边下来的几个渡客摇着头，嘴里不住地说着：「下流，无赖。」
% M, _, e0 @" M
4 [8 D$ m0 b! s8 \又异口同声地骂冯三公不是东西：「自家的女伢子就由着她那样摆在街上给
) N1 `6 a4 q% D. Q: o- @人看春宫，连尸首都不肯收？真没的人味儿！」

这一天，从省城回镇的乡亲们议论的自然都是彩儿被砍头的事，过了中午，
那几个无赖的声音终於没了，船伢子的心里才感到好过了一点儿，但两个过渡的
客人的话，却又让他满肚子是火：「这个冯三公，真不是个东西，好端端一个女
* ^  {- x: C9 d3 `伢子，救不得她命也就算喽，连尸首都不肯收，就那样赤条条地摆在街上让人看，
把他冯家的德行都散尽喽！」

2 R; b/ D0 Y: W, H  }* i7 s「是勒！女人的那个地方，就是自家大都看不得哩，倒叫人家扒了裤子，分
. x& P3 @$ h# r: X3 a开腿子，露得清清楚楚地，还在那里插上个东西，亏他冯三公丢得起这个人喏！」

「你们在说什么？那两个不是彩儿？」船伢子以为那客人认错了尸首，因为
& a' k) }& P! B尸首都没有头.
4 x  X; E' F' ?- K
: q8 f# m. R# F    「你说哪两个？」
  v, _2 B9 Z7 q( S! j+ Y2 [* y
$ h, X0 v5 m/ P5 y  W, l「那两个没得穿衣服的不是彩儿。那个穿着衣服的才是。」
5 V/ z& p) B9 h: ?/ c
- R( I0 k$ k, c「你是说那个穿裤衩儿的？你那是么子时候的黄历喽？刚才那几个富家子走
之前，才刚刚把冯家七小姐的裤衩扒喽，还拿个抽土烟的烟桿桿插在那个地方！」
船伢子傻了眼。

; d1 D; ^+ T# B/ {+ K$ J「这都是他冯家为富不仁，祖祖辈辈作恶多端，老天爷罚他，叫他家女伢子
9 N' c' k% D6 V6 T- ^丢他冯家的人！」
# E1 s# P* f9 ^7 T* t; V  J
「你们胡说，彩儿是好人，丢人的是冯三公，不管那些人对彩儿怎样，她都
是最好，最乾净的！」船伢子听到这里，突然冒起火来，把两个客人吓了一跳，
傻愣愣地看着他，不知出了什么事。

「伢！不许对长辈无理！」他大训斥道。

! |1 g- ?7 T8 ^; V+ d) c「我不管是哪个！就是不许说彩儿的坏话！」船伢子把槁一放，一屁股坐下，
不肯撑船了。
- Z" R6 C. h. U1 f0 R$ Y6 {
/ p! o9 G& O( @: B5 z7 C两个客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，他们从没见这个平素有说有笑的伢子发这样的
火儿。

    「伢！快撑船！」
3 T/ R4 G* ~$ c* j# h
/ r/ N! {/ N4 S; c见船伢子不动，他大又骂道：「衰伢子，你无法无天喽！」

! d; ~9 f: Z" ~* T( V) r一边骂，一边自己走过来夺了槁来撑，船伢子委屈地坐在那里，一声也不吭。
. [8 S0 k/ J' \
- M) J" ^( G; o! z日头渐渐偏西了，镇上人大都过了渡，没有什么客人了，父子两个坐在船上，
各自想着心事。
/ B/ b- K7 @) j1 n
& @6 u* d' {) s船伢子感到今天他大有些不同，对不敬长者一向不能容忍的大今天显得特别
1 Y1 ]4 X5 m, L4 G: W0 @宽容。
, C: ^0 ?* c# }0 L( \5 V" E
* G7 z, k2 _* t& K$ l& A船伢子站起来，走到他大跟前，拿过他的烟管来，装上一袋土烟，笨拙地点
: C: u0 Q* r3 ?* x, F着抽了一口，立刻被呛得窒息了，半天咳不上来。
9 e0 r7 X6 K# b) k" f+ G. w9 ^& D
' u5 g- o' c7 Z0 ?, f「没有抽过烟就莫要抽，呛人哩！」他大说.
( ~% D3 C5 U8 [
    船伢子没说话，只是拿着烟管坐回去，低着头不说话。

( L; d1 Q: T& G沉默了半晌，他大又说：「过了今天，她们的尸首就要扔到乱坟岗去了。」
+ o" x8 w1 m! }2 {
    「嗯。」

「没人敢给她们收尸，连冯三公都不敢，给CP收尸要杀头呢。」
; K! w0 j# ^. J+ a2 p) F. ], f* A
/ T' H1 c- G, i, e/ W! r    「嗯。」

3 m4 E: [" h- [    「伢，你怕杀头么？」

「嗯。」船伢子回答，又马上摇了摇头.

    「七小姐同冯家人不一样，她真是好人哩。」他大说.
& X" C; W4 M- k6 y% x
「嗯。」船伢子回答。

    「这样的好人，不该让人这么糟蹋呢。」
7 z: ]0 F' D( N- H! z3 r( d
    「嗯。」
7 I0 \1 g" E  d  y+ l. _0 D! g
8 |# C2 k: j! B8 v) K「伢，你敢去把她们埋了么？」船伢子忽然抬起头，看着满脸皱纹的大，不
明白他是什么意思。
: q# Q! j0 L' L! J% i% F+ {% y
9 _; r. k( C6 y. V- ~「从前，我不让你同七小姐来往，那是咱们同人家不配呢。可现在，她死了，
* p. ~8 x3 d7 R0 m, \0 ]不该让她被野狗咬了，她是个好人呢！」

+ A* }& i0 u3 n( j- V1 Z) X6 O/ _他大没有抬头，自顾说着：「我知道这事担着险，你要是怕，便不勉强你，
不过，你是男人，既然喜欢她一场，就要懂情义呢！」
+ }: f4 S7 K( Y  i- f' I% Q
& _1 F3 k. u' g. k7 ?! V: w" m「嗯。」船伢子一直以为他大是个胆小怕事，又不尽情理的人，但此时此刻，
7 x; N5 g1 q4 g* y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忽然显得无比高大起来。
, Y6 n, _( |3 U; M+ @! ~% J# h
半夜，父子俩带着绳子悄悄撑过河去，看看左右无人，赶快来到路上，藉着
5 r; d1 I- H) Z* K6 d9 o/ U月光，把三个姑娘敞开的腿拉直了，身子用那蓆子卷好，使绳子紮了两道，然后
抬到船上，船伢子又去树上把三个木笼够下来，然后迅速撑船过河，再用板车拉
着，走了十来里，来到船伢子家的坟场。
3 X# k( D# Q+ G6 `, N# _( e$ O" [
这里离镇子很远，不会有人来，他大才转过身去，让船伢子自己点上风灯，
9 c* l/ y/ \' ?; t& [把蓆子打开，小心地把三个姑娘插在下身的东西拔出来，然后给她们穿衣服。
/ [7 Z8 S0 R5 e/ g
彩儿的裤衩儿还套在小腿上，船伢子替她穿回身上去。
. D% F: p2 n7 }2 L6 G
    小王老师和她妹哪里有衣裳？
- q, \5 B0 ^, M2 X
船伢子家穷，父子两个每人就只得一身破得补丁摞补丁的破衣裤，只得把家
里的破被面剪了一尺见方的两块来，用细麻绳替小王老师姐妹系在腰间，像个小
围裙一样勉强遮住女人的地方。
3 b/ s. w) z. M! D
1 W. E% _, f1 P$ x" c( F" p小心地把彩儿断了头的身子抱在怀里，船伢子跪在地上嚎淘痛哭起来。

6 X( k0 l9 b% N/ t! T" ]! |. ]三年过去了，船伢子仍在河上摆渡，也仍然肆无忌惮地同客人们说着笑话，
. S3 |; s# u9 a1 ]% l1 V  O' f并没有谁看出什么变化。

直到有一天，一群当兵的把他从船上带走，人们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当
了CP的联络员.

) }. x  y* {2 X4 J- _船伢子临走的时候回头看着他大笑着说：「大，我这就去了，您自己照顾自
己，别惦着我，把我同她埋在一起，有她在那边作伴儿，我不会孤单的。」[/sell]